霜月米

你将于燃尽的星尘中看见我

-大概率封笔,诸位取关趁早-

焰心泪

大和守安定从梦中惊醒时,加州清光正坐在窗台上微微仰头望着月亮,柔软的月光轻薄一层覆在他的脸上,温柔却坚定的给向来暴躁的他戴上一张乖巧的假面。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个荒谬又伟大的时代,大和守安定想,默许加州清光带队来到这个时代可能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醒了?”加州清光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动,仍保持着那个姿势,用自言自语的音量朝大和守安定搭话,“安定,你说我做的究竟对不对?我只是想保护他而已,他不应该那样死去,对于武士来说憋屈至极的死法不适合他。他还是更应该在战场中,尽情杀遍敌人后力竭而死,又或许是死于另一个英杰手下。安定,你从没有想过吗?改变他命运的方法近在咫尺,我不信你没有想过。”

想过又怎么样?大和守安定沉默的盯着加州清光的侧脸,他曾在漫长的黑夜中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黑暗中他什么都没有看透,只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既然本人并没有对自己的死亡表示遗憾,他们这些旁人再怎么着急都是多管闲事。

更何况冲田总司现在就睡在隔壁房间,如果加州清光真想知道的话,一早就跑去扯着冲田总司的领子质问当事者本人想不想继续活下去了。既然此刻的加州清光并没有这个倾向,就说明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而已。

“明天溯行军就来了,必须要在他们来之前才行。”加州清光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扭头看了一眼大和守安定,又飞快的转了回去,仿佛害怕大和守安定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我……要救他,我要让他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再久一点是多久?天荒地老?大和守安定觉得加州清光真是无理取闹,满脑子想的都是些根本实现不了的念头,偏生还总有自信能做到,简直不可理喻。但同时他又很羡慕这样的加州清光,因为他连那点对自己的信心都被时间无情的消磨殆尽,现在的他比起刀剑来说,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有她的力量的话,说不定能成功。”

她?成功?

大和守安定从加州清光的自言自语中琢磨出了那么点儿疯狂的味道,他翻了个身,试图用背影告诫加州清光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古往今来的犯罪者都是臆想起步终生牢狱,比起跟他唠叨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不如早点睡觉,省得第二天起来黑眼圈跟乌云似的黑压压一片,也不知道是在吓谁。

然而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加州清光并没有听到大和守安定心里的谆谆教诲,所以他依然坐在那窗台上,沐浴着月光盘算着自己的“冲田总司复活大计”,活像个“不小心陷入沼泽后应该做什么”的典型错误范例。

大和守安定忍不住又翻身回来望着加州清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主的灵力不多。”

岂止是不多,简直是少得可怜,连供一队一天的日课都不够,想用她的灵力给冲田总司治病那可真是急病乱投医了。

加州清光不置可否的撇嘴,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低声道了一句“晚安”,而后一溜烟钻进被子里,留给大和守安定一个漆黑的、写满了拒绝对话的后脑勺。


少女并不习惯在连绵的雨幕中行走。

她一手小心翼翼的提着衣摆,一手撑着绯红的油纸伞,木屐间或踏在水坑中击起清脆声响。

昏沉的微光透过伞面笼着她,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些许暖色,也驱散了围绕在她身周的病气。

踢踢踏踏的汲着木屐赶到屯所时,加州清光正抱着手满脸不耐烦的靠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赤红的和服火一般在雨中翻腾燃烧着,烫得少女忍不住垂下头,只敢用余光偷瞄青年的表情,犹豫着小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没想到会下雨……”

加州清光盯着少女肩头大片的潮湿,心头无名火蹭的蹿起,大步跨上前来抬手将伞抢了去,而后在少女呆然的注视下严丝合缝地将她罩进伞里,这才心满意足的怒道:“伞都不会用,淋了雨生病了指望谁照顾你!又想去医院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吗!”

“我、我……”

少女试图解释,然而原因在心里组织的再好,舌头怯场的话便一点用也派不上。她嗫嗫喏喏了一会儿,终是颓然的再一次选择放弃,沉默的跟在加州清光身后走进屯所。

少女跟着加州清光停在紧闭的房门前,她盯着加州清光挺拔的背影,却怎么都读不出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想法,只好犹豫的唤他。

“清光……?”

“这扇门后,冲田君正睡着。”

那是少女从没有听过的,名为“加州清光”的温柔。

“我想了很久,安定说得对,只凭你的灵力确实不够,但只要加上我的灵力就好了,加上我的灵力,冲田君就能恢复健康。喂,你不是总说你喜欢我吗?既然喜欢我的话——”

回过身来的加州清光,原本鲜红的眼瞳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污浊的灰色。

“那你愿意陪我去死吗?”

少女下意识向后退去,她的心在高喊我愿意,身体却因畏惧死亡而强烈抗拒着来自加州清光的威压。她眼神闪躲不敢同加州清光对视,眼泪轻而易举的便夺眶而出。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耗尽了少女一辈子的勇气。

她腿一软,跪倒在地,淡青色的和服被泥泞染成棕黑色也没有心思在意,解脱和恐惧两种情绪在脑海里纷飞缠绕,怎么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加州清光没有催她,相反,他难得的掏出自己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擦净少女脸上的泪水,又垂手站在一旁半晌,才磨出一句:“谢谢。”

少女摇摇头,借着加州清光伸来的手勉强站起,腿却还在不停打颤。她深吸一口气,冲加州清光道:“趁大家还没回来,我们开始吧……”

看着少女堆出的笑容,加州清光心头涌上一种微妙的莫名情愫,那一刻他突然很希望少女拒绝自己,骂他不要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而后牵着他的手不容置疑的将他带回本丸。那样的话或许他就能清醒,或许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将一切失败迁怒在少女身上,假装自己什么过错都不曾犯过,心安理得的继续在本丸过他那枯燥却和平的日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离冲田总司一墙之隔的地方,头脑清楚的步向毁灭。

但少女只是无言的看着他,用他熟悉到痛恨的懦弱笑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加州清光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已是满目坚定,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只有、也只能是以死亡为祭品的换来的那个人的新生。

冲田总司的新生。

他握紧少女的手,即使在盛夏,少女的手依然冰冷的让人不舒服,像是一块寒冰,就算旁人有心用高温一点一点的煨也不会有融化的迹象,仿佛再怎么努力,包围在少女身周的寒冰也不会有半分动摇。

他就是讨厌极了少女的这点扭曲又多余的固执,认定了死理就绝对不会更改,比如对他的喜欢,哪怕他待她再未有过好脸色,少女对他的喜欢仍旧没有半分褪色,甚至愈发浓烈。

浓烈到沉重。

少女的呼吸在与加州清光肌肤相触时停滞了那么几秒,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抹单薄的红晕,为她晶蓝的眼底染上病态的狂热。

解脱在这瞬间战胜恐惧成了主导,少女在陌生勇气的驱使下,将自己的十指一寸一寸合在加州清光的指缝间,十指紧扣,就像少女曾经无数次幻想却从来不敢尝试过的那样。

这样就够了,就这么死去也没有什么怨言。

她不敢去面对加州清光的脸色,更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拒绝的话语,于是她抢先闭上眼睛,催动体内稀薄的可怜的灵力涌向与加州清光相合的手心。

乳白色的光球以两人的手掌为圆心缓慢胀大,其中漏出的点点光子围绕在两人身周,恋恋不舍的转过两圈后,才晃晃悠悠的向冲田总司所在的房间飞去。

待胀大到西瓜大小时,光球便像力竭一般迅速干瘪下去,与此同时,光子同少女脸上仅剩的那点血色也飞快消散开。

体内支撑着她苟延残喘走到今天的那点力气终于彻底消耗完全,待光子尽数消失在拉门后,少女踉跄了一下,在加州清光未反应过来之前跌坐在泥泞之中。

两个人的手还好好的十指相扣着,加州清光却像一瞬间心被挖开一个大洞一般,双目赤红,他张大嘴想要嘶吼什么,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少女的手更冷了。

他与被自己支走从而姗姗来迟的大和守安定对视良久,直到再无法承受无言的责难时才转而移向大和守安定背后的其他人。

那一刻加州清光甚至有些庆幸,庆幸压切长谷部不在这里,庆幸在场的都是或多或少了解他的人,庆幸不用再向谁阐述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解释。

“她死了。”

他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却不知为何没有松开和少女相握的手。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责任都在我,要找茬冲我来,跟冲田君没有关系。”

当然,也别责怪安定。

大和守安定的脸上破天荒的带上了点不协调的笑意,他抬手阻止身后队员试图拔刀的动作,而后将手里两把雨伞中红色的那把扔给加州清光:“我不会杀你,谁都不会。”

“那——”你们可不好交差。

“反正失去灵力,你也要变回普通的刀了,没有意义。”大和守安定隔空虚指了指加州清光单手抱在怀里的伞,“那把伞才是主的,地上那把是你的,主怕你淋雨,特意先给你送过。”

“我怕你做出这种傻事,特意先和他们一起回了一趟本丸,但主说这样就好,只要合你心愿就好,不论她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在听说这个时代在下雨后,少女甚至自己的伞都忘了带,拿了清光的伞便慌慌张张的一个人先跑来,只留下一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怪他”。

大和守安定可能永远也想不通少女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在生命的最后又会想些什么了,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加州清光苦笑着蹲下身,细致的将少女颊边的乱发别到耳后。

“你果然还是一个又卑劣又自私的人。”

加州清光低低的道,他的身体逐渐透明,直到身形被斑驳的墙面吞噬,伴随一声轻鸣,艳红的打刀伴随少女的手一同跌落。

到最后,他都没有放开少女的手。


冲田总司的病有了些许好转,但又有什么用呢,命运的轨迹没有改变,他终究会在江户的夏季彻底闭上双眼。

大和守安定知道,或许只要自己再小小的推上一把,就能彻底的打碎冲田总司英年早逝的诅咒,但他却没有这么做,他所做的只是将打刀与少女的尸骸一并葬在离屯所不远的小山丘上,而后便带着变回刀剑的同伴们返回了本丸。

他明明不是本丸里灵力数一数二的,却不知为何透明化的比谁都迟,这也直接导致他接受压切长谷部怒吼时间最长。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在黑暗即将到来之前,大和守安定用仅存的意识想,下一次睁开眼时,想必自己就会身处在另一个本丸,与另一个加州清光和另一个主相伴了吧。

希望下个自己能不用再……

希望下个自己,能遇见一个属于自己的,像主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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